眼泪还没流尽。
没有面容,只有轮廓剪影。凌意望着那个方向:“你没走?”
被这个人和这份感情折磨至此,醒过来居然一点怨憎也没有。
“怎么不过来。”
厉醒川低着头,背靠在窗户上:“我身上有水,你别管我。”
凌意静静地听,半晌轻声道:“原来下雨了。”
他以为厉醒川是因为下雨才没有走。
“我怎么了?”
“你晕倒了。”
“不要紧的吧。”
厉醒川静了静,答了句“不要紧”,然后慢慢靠着墙坐下来,头垂在敞开的膝盖之间,十指插进湿透的发梢里。
凌意愕然:“醒川?”
“不用管我,”声音从膝下传出来,贴着地,很沉,“我缓一缓就好。”
厉醒川紧紧抓着头发,黑发间关节突出泛白。
房间里表面安静,空气中却像有千言万语,无声的情绪浓到翻涌。
半晌,有种压抑的声音慢慢传出,像是谁的心脏被捣碎了,疼到极点偏偏有口难言。
凌意再也无法保持沉默。
“醒川,你在哭?”
到底怎么了。
“是不是我的病有什么问题?你别急,告诉我,我不要紧的。”他反倒宽慰起别人,“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,程医生也告诉过我,说恐怕没那么容易完全康复,我有心理准备。”
厉醒川用力摇头。西裤还在滴水,皮鞋周围一圈水渍,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。
“到底怎么了?”
许久才听到回应。
“凌意,程开霁说得对,我不值得你爱。”厉醒川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。
凌意完全怔住:“你这话什么意思,什么叫不值得我爱?”
难道爱谁还需要别人评断值与不值?
厉醒川没有回答。他把头垂着,呼吸沉重。半晌,惊觉凌意很久没出声了,猛然紧张起来。
抬头一看,凌意闭着眼睛。
匆忙起身走过去,刚俯身喊了声“凌意”,脸上就陡然挨了清脆的一巴掌——
“厉醒川,你混蛋。”
凌意眼底赤红,受到伤害的眼神中偏又有股执拗,黑亮的瞳仁熠熠生光。
这一巴掌力道轻得可以忽略不计,但厉醒川却把脸转开。凌意霍然背过身,被子拉过肩头:“雨停了你就走吧。”
他们一起在时间里沉默。
许久许久,雨停了。
身后的人动都没动。
凌意问:“你怎么还不走。”
厉醒川声音沙哑:“我以后都不走了。”
凌意肩膀动了动,好像想说什么,但最终默不作声。
那天晚上厉醒川是在走廊的胶椅上睡的。
他身体炭一样滚烫,头脑却无比清明。
不知为什么,谁也没说不允许。医生没有,护士没有,凌意也没有。
走廊安静,所有人似乎都精疲力尽,默契地决定将所有的亏欠与计较留在雨夜,等天亮,等日光再度耀眼。
这一夜几乎失眠,晨曦初现的时候他才终于睡着。
也就两三个小时的工夫,周围开始响起脚步声,是早班护士在做准备工作。厉醒川慢慢睁开眼,刚一动,发现身上多了件干燥的外套。
作者有话说:
关注一下作者专栏吧,这样以后开坑能收到提醒。另注:“雪压枝头低,虽低不沾泥。”出自朱元璋的《雪竹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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